儿科医生的苦与乐

前些日子在南京参加了江苏省县级医院儿科医师培训班的学习。开班仪式上，省卫生厅医政处赵莉萍处长讲了一段意味深长的话。她说：有人说这个世界只看结果，不看过程，但我们的医疗大师如何产生？从医院等级评审就可以看出功利色彩，儿科的产出和市场需求是相矛盾的，儿科存在的社会意义要远远大于它的经济意义，而市场又往往以经济指标作为考核的最重要依据。一方面，儿科医生的产出需要一般医学院的专业学习过程，还需要对心理有一个学习与适应的过程，一个成熟儿科医生的产出周期至少需要十年以上，他们要了解儿童疾病的特点，要了解儿童的心理特点，还要了解家长的心理特点，更要有超强的忍耐力，只有比普通人心理百倍强大的人才会干好儿科。

赵处长的讲话获得了所有儿科医生的掌声，对于医疗管理部门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儿科的处境确实太艰难了。每一个家庭，孩子是最重要的，而在医院里，儿科却因为它的经济效益问题遭遇不公平的待遇，无论是设备的投入还是奖金都少得可怜，难怪社会上说到微不足道，总爱用“小儿科”来形容，这个比喻相当形象。实际上，我常常将我们自己比喻成“盐”，烧菜时只要放那么一点点就行了，一家一年也用不了几斤，但如果没有盐，人还能活吗？为了别人能活着，我们就只有坚强活下去的份儿了。所以儿科医生“沦为”医院里医德最高尚、脾气最好、老百姓与之相处最容易、最简单的一群人也就不足为怪了！

人都是要生活的，所以也有好多儿科医生叫屈，有很多儿科医生纷纷跳槽。我们科就先后有十余人离开，有到别的科当主任的，有到行政部门从政的，有考研走了的，有通过考研到其它科的，甚至还有不堪压力辞职远走高飞的。在南京上课过程中，有好几位老师向我们表达了敬意：这么多年你们还能坚守儿科这个穷岗位，辛苦了！同病相怜的滋味让我们心中阵阵感动。在一家医院见习时，有位主任说：我们大家已经选错了路，只能将错就错了。一笑之余也只能“将错就错”呗。

也有日子好过的儿科医生，那就是儿童医院的医生们，毕竟是专科医院，设备好，投资大，医疗技术先进，收入不亚于那些大科，在那里他们可以放开拳脚，尽情发挥自己的才华，更可以将自己的爱心奉献给广大的患者。南京儿童医院呼吸科主任赵德育给我们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一个两个月的女孩，被一个4岁男孩玩埋沙游戏导致窒息，在南京儿童医院抢救过来，但孩子气管、支气管、肺内留有大量的沙子。儿童医院有着先进的技术，他们采用了介入盥洗治疗，洗出来的水沉淀在瓶子里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沙子，这些沙子在呼吸道里如果不清洗出来，孩子是不可能活下来的。治疗后孩子的病情明显好转，但就在治疗的过程中，因为欠费，家长居然带着孩子逃跑了。医生们很着急，因为孩子还要进行两次介入盥洗治疗才能将肺内的沙子洗清，如果不洗清，这个孩子的肺将来肯定要报废！怎么办？联系留下的电话，不通，根据留下来的地址去寻找，家里只有两个年迈的老人，而孩子的父母却不知去向。在这里我要向我最崇拜的赵主任及其同事们致敬！他们决定要想方设法救这个孩子，一定要找到他的父母！于是他们在《扬子晚报》、广播电台、网络等媒体发布寻人启事，表示：孩子的父母，你们一定要带孩子来治疗，否则这个孩子将来要废了，请放心，这个孩子的治疗费用由我们医护人员筹钱来出！孩子父母那叫个感动啊，人家医生都愿意自己出钱来帮助这个素不相识的孩子了，这可是我们的亲生孩子啊！孩子找到了，经过儿童医院这些有爱心的医护人员精心治疗，完全康复。这不仅仅是医疗技术的胜利，更是赵主任他们博大情深的爱的胜利！两年过去了，重温赵主任的讲述，我仍然再一次被感动，但又十分惭愧，不仅是技术上的。试想，如果是我们遇到这种情况，说：“别怕，我们来出这个费用！”我们敢吗？一个人出一万，家里那一位还不把你皮扒了?就靠你这点工资来贴补家用，你再捐出去家里还不天天喝稀饭了？我也经常帮助别人，有时候也送“红包”资助那些困难的患者，但那都是些小钱，就这样人家还常常感激着。我脸红啊！

曾经有过不干儿科的想法，但后来我改变了想法。10年前我曾经离开过儿科一年，这一年当中有若干的孩子家长在苦苦找我，我感受到了被需要的幸福。当有些本来素不相识的人来找你，说在公共汽车上听说你的，在幼儿园门口等孩子的时候听说你的，在别的医院就诊时听孩子的家长介绍你的，亲友们介绍你的，朋友们介绍你的，这样一个人满怀希望地站在你的面前，你还能说什么呢？沉下心来给孩子瞧病吧。孩子的病情特点有三快：来的快、进展快，好的快，只要正确认知，其实并不复杂，当一个个在孩子家长眼里十分棘手的问题在你这儿三下五除二就解决了，岂止家长快乐，最快乐还是我们这些享受平常、平静生活的儿科医生们。所以儿科医生的成就感有时候来的很快，甚至运气的时候有大雪飘飘的意境。这20多年来享受着夹杂了烦恼的快乐，我习惯了，也愈来愈多的享受现在这样的工作，即使心里有些委屈与无奈，但与那么多希望的眼神相比，那真是“小儿科”了！

好了，你就将我当做一块盐巴吧，不求时时想我，但需要的时候我一定就在你的身边！这是我们四院儿科所有医护人员的诺言。当然要拨个电话，或者到四院儿科来罗，记住，名片为你准备着呢。

关于盐，九年前我曾经写过一篇小文，很愿意买一送一哈！往下继续看——

雨父